奶水不停外溢,两胸间的堵涨感却毫无排解,涨得她分外难受。
且这股难受,在云朔进来之后愈发明显,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然到了她无法忍耐的地步,她是真的急需疏解,而可以帮助她的人就在身边。
仿若蝴蝶嗅闻到花蜜,鱼儿离不开水源,不再止于作戏与讨好,凭靠意识驱使,云筹自发地将整副身子贴入云朔怀中。
“哥哥……”
“哥哥吸一吸阿筹好不好……”
然而,贴着肌肤的甲胄如她所求之人的态度般冷凉,正中她昨夜后知后觉的猜度。
只是因为她恰好撞上他的喜好,他兴致被激起愿意施舍给她一点回应,但她要是想再进一步,从他那得到些什么,其难度比肩登天都不为过。
好比当下。
云朔从始至终都不曾给过她回应,他对她的撩拨手段完全无动于衷。
有过那样的遭遇,她的一切作为在云朔眼中早已蒙上了层名为“偏见”的前提,她的解释苍白无比,毕竟夜会情郎是真,迷香调情是真,阴差阳错下差点与他欢爱亦是真,包括她此刻的投怀送抱,从根本上来说亦是带着目的性的。
昨夜与现在,他作为看客端坐高台,给予回应不过是让她更加卖力地扮丑角儿,方便他可以将琼京阁那晚她的冒犯一点点返还。
云筹会过意来,可她无法真的立刻退离云朔的怀抱。
他是她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放手,她会立刻溺毙在柳氏的阴谋里。
即便云朔要报复她,可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是家中嫡子,官权手段又远超于柳氏,左右不过是这一条命,若有幸能够搏得庇护,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不用再日夜忧心前途命运。
思及此,云筹不再执着于自身,而是更多地将主意打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她垂下手,尝试着想要去探明云朔对她身子的态度,哪知行至一半,手便被人握住。
云筹故意扭曲行为动机,做出一副仿若不知为何会被他制止的模样,怯怯道:“是阿筹的错,既欲向哥哥寻求帮助,自当先表出态度,昨夜哥哥事务繁忙以至于阿筹未能履行诺言,如今合该找补回来,是以,今日才带了亲手做的点心来探望哥哥。”
稍作退离,云筹三下并做两下系上自个儿的衣衫,继而以指尖搭上云朔的襻膊,“阿筹帮哥哥卸甲可好?”
话音落定的瞬间,偌大的营帐内除却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外再无旁的声息,对于她的询问,云朔仿若未闻一般。
过了许久她才听云朔道:“不知是否有人同五妹妹说过,你有求于人的示好功利性太重,以至…”稍顿,他的手掌拂上她的侧颊,动作狎昵,语气却是与之完全相悖的冷然,“连带妹妹这张漂亮脸蛋,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云筹的心蓦然一颤。
“哥哥我…唔——”
她欲辩驳,方吐出两三话音,云朔以指封住她的唇瓣,迫使她吞下谎言,“想说什么?若是想表明你所谓的真心便无需白费口舌,我这里,不会有你想要的。”
云筹小幅度地摇头,眼珠骨碌碌转了半圈,转眼便含了满眸热泪,瞧起来仿若受了天大的冤枉与委屈。
可云朔丝毫不为之所动,他手腕微动,把住她的下颌,指骨施力,直接将她逢场作戏的眼泪转化为真实疼痛产生出来的。
泪珠溢出,顺着面颊一路往下,最后落进云朔掌中。
仿佛接触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物什,他松开对她的桎梏,收回手。
云筹一瞬脱力,踉跄着朝后退离,脚步错乱间她不慎踩上拖坠在地的袍角,猛然跌倒在地。
云朔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如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喘着气的人,眸色沉静,语调无甚波澜:“那些酒囊饭袋受用你这一套,我只觉得恶心,不要再妄想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否则,就不只是今日这样单纯的掉眼泪了,妹妹。”
直到脚步声渐远,云筹才抚着依旧狂跳的胸口站起身来。
她缓慢地整理好衣裳,接着翻开袖口,再度确认那枚香囊已然被她悄然塞入云朔衣物中,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那么一点退却的心思。
这么个心思只存在一瞬便被她强行抹除,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云朔既不吃她的软攻,就别怪她来硬的了。
她将衣裳搭在手肘,堂而皇之地撩帘步出,带着霜月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
日落西山,紫霞补替。
玄舟盯着时辰适时提醒道:“公子,节度使大人设宴琼京阁,邀您共饮。”
云朔闻言,自文书间抬头,“知道了。”
云朔站起身,边解束带边往屏风处走,待到甲胄除尽,一枚细小的香囊随之掉落在地,他平日鲜少佩戴饰物,同人近身接触更是少之又少,除了……
拾起香囊,还未来得及细看,一股浅淡药香倏然盈入口鼻。
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用香,可不知是否是处理公务半日不曾歇的缘故,此刻闻着反倒罕见令他通身舒畅的轻盈之感。
指腹轻挲过香囊绣面,触感细致繁复,气味又尤为独特,云朔没由来地想起上回中过的催情迷香,一时只觉碍眼,索性随意掷扔在旁侧,着手换起常服。
少顷,他边往外走边整理领口,恰逢例行巡检的士兵将遗落的食盒承进,便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似乎是将军家的仆役遗落下来的,便呈与将军查看。”
说着启开食盒,露出内里栩栩如生的花瓣点心来。
语声颇为讨好的嗓音倏然响在耳畔——“是以,今日才带了亲手做的点心来探望哥哥”,云朔收回目光,摆手道:“搁下吧。”
时隔月余再度步入琼京阁,那位打南边来的节度使似已候他许久,见到他便抚掌招来一应仆从,道:“这楼中菜样无甚变化,我特意命人买了些京中时兴吃食,用作下酒正好。”
花样繁复地众多物什中,云朔一眼便看中了一道极为眼熟的、正是不久前他才刚过眼的,他那位好妹妹所谓亲手做来送予他的点心。
(十)磨穴
云朔倏地笑了。
很好。
他早该知道她嘴里吐不出半句真话。
也不知这位无事难登三宝殿的节度使近来遇着何事,找他来此并不如往常般商议机要,只单纯地喝酒消愁。
酒过三巡,醇浓酒香充溢着整间雅室,云朔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耐着性子陪坐至此算得上给足面子,他不欲继续停留,吩咐随侍留意照看醉倒桌前的人后便自行离去。
重回军营时已月上中天,满身酒气实难忍受,云朔潦草洗沐过,换了身簇新的里衣准备安寝,然他还未转过屏风,倏然踩中枚半软不硬的物什。
他微顿,挪步查看,竟是那枚他先前随意丢弃的香囊。
故地重游本就使那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在他脑中翻涌,额角被砸过的痕迹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发生过什么,种种因素相迭,云朔看这东西实在烦恶,索性将其踢走了事。
月夜沉浓,角落处,浅香无声绵延。
卧榻之上,云朔极难得地陷入梦境中。
疾驰回京,即便推了大半宴请仍有少许难以敷衍过的,脱身时,也不知是被满楼脂粉气熏得还是被所谓丝竹之音闹得,莫名头脑有些沉闷。
原定便是次日归府,未免再生事端,他打算将就着留宿一晚。
随着小厮指引进到房中,一股香气倏尔涌入鼻腔,直通肺腑。
头脑晕乏得厉害,好在这味道不似门外脂粉气那般叫人难以忍受,云朔抵了抵眉间,摆手打发走惴惴不安候在一旁的小厮。
再有意识时,鼻息间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不知何时变得浓厚,清浅嗅闻都觉得甜腻无比。
视线被一层朦胧轻纱覆盖,只隐约瞧得见翩跃烛火,云朔抬手欲扯,还未来得及将其扯下便被人止住动作。
来人轻轻按住他的手背,声音同萦绕周身的香气那般甜腻:“好哥哥,扯什么呀?就这样陪我玩玩不好么?”
云朔眉梢轻挑,倏然明白过来。
方才席间,那些老狐狸一反从前铆足劲想往他身边塞人的意图只顾劝他喝酒,原是在这儿等着。
他止住动作,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床头,想瞧瞧这出戏究竟是个怎样的唱法。
哪知,不过稍稍错神的功夫,一抹温热径自贴上了他的唇。
呼吸间的甜香变得更为深浓,湿润的小舌如灵巧的游鱼般启开他唇瓣,直直抵至他齿关。
灯烛晃耀,眼前覆着的薄纱变得清透无比,云朔得以看到一道朦胧的女子身影覆在他身前,未饰钗环,青丝如瀑般散落,伴着她倾身贴近他的幅度,一绺发丝落至他手背。
女声柔媚,似惑似诱般:”哥哥,张嘴…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不过转瞬的功夫竟被人冒犯到这一步,云朔冷着脸欲将人推开,然手指碰触到的却是温热柔软的肉体。
眼前这个引诱他的女子,不着寸缕。
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边吻他边自如地覆住他的手,有意地引领他去抚摸她的身体。
一路向下。
很快,云朔被迫触摸到一股湿润。
似乎是发觉撬不开他的唇,她未有气馁,而是开始转移目标,热烫的唇一路啄过他唇角、面颊、侧颈,最后停至他耳畔。
她尖尖的齿轻细地磨着他耳垂,嗓音有轻微的颤,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哥哥…感受到了么,都是为你流的……”
她是极为主动的。
在她有意地缠磨下,他的指尖滑入嫩滑的贝肉里,很快沾满黏腻湿液。
吸入鼻息间的甜香已经浓至非寻常香薰可比,身前的人又动情非常,就连他,都在极短暂的时间内被带动、被同化。
意识到己身变化,云朔心知这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厌恶这种变化,欲将人扯离。
还未动作,他的手掌被来人摁住,轻轻揉揉地一根根摆弄,直到变为五指大张的模样。
“哥哥…难受……”
她依在他耳畔喃喃,两手同时握住他的手臂,腰肢轻摆,自上而下地将她的情动染遍他的手臂。到手掌时,她的方式发生转变,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蹭弄,而是完完全全地坐实在他掌心之上。
掌心感官敏感,他能感受她的张翕,以及,轻易蹭满他手掌的淋漓水液。
(十一)要哥哥插
烛花毕剥,柔热的女体仿若在掌心化成水,怎么都流不尽。
呼吸伴着她身躯的磨动趋渐加重,良久,许是被弥漫满室的甜香所迷惑,又或他的确有被眼前人撩拨到,而隔着层覆眼纱幔雾里看花总归看不太真切。
种种因素迭加起来,促使云朔有意识地抵摁住眼前人薄瘦的肩膀,下压,直至水润的l*t*x*s*D_Z_.c_小穴o_m完完全全贴合在他掌心,被他喂进半根手指。
大抵没料到他会主动,她猝不及防间溢出一道短促的尖叫,转瞬又化作讨好般地催促:“嗯…哥哥……还要……”
云朔添了根指节,碾着娇嫩的穴肉轻慢往里进,察觉到女体细微的颤栗,他并未止住动作,只问:“舒服了?”
“舒服…喜欢哥哥……”
她混乱地承接着他的侵入,竟还不忘抖着手循着他衣领向下挑解他的衣扣,显然,她今夜的目的远不止调情:“不要手……要哥哥插我……”
云朔从来都是很难被讨好的,怎会轻易叫一陌生女子拿捏。他握住那只乱动的手,嗓音在迷情香加持下显得略微低沉,“目的?”
她似乎不解他此刻询问的意图,稍作思忖后,流于表面地敷衍道:“我心悦哥哥,哥哥知道的呀。”
“我应该知道什么?”
“知道——”她挣开他的桎梏,一双手灵活地钻进他衣袍内,顺着他抚慰她的幅度,同步撸动他勃发的部位,“我想要哥哥,而哥哥…同样也需要我。”
鼻息间的迷香益发浓甜,无孔不入地渗入皮肤透进肌理。
晃神间隙,她脱离他掌心,转而攀着他肩膀悬坐至狰涨的阳具之上。
半晌不见有下一步动作,显然,对于眼前这个明显只知撩拨却难以承接后续后果的人而言,继续下去是件是件很费劲的事情。
云朔伸手把住那截朦胧视线中仍显白皙的细腰,手指不轻不重地摁着她浅浅的腰窝。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未免出现变故,女子着急地塌下腰臀,那口湿热柔软的嫩穴随着她的动作下压,颇为艰难地接触到他。
云朔察觉到轻细到不可闻的吸气声。
“唔…好胀……”
与此同时,她似乎不欲再与他玩情趣把戏,抬手扯下他眼前覆盖的轻纱。
视线陡然清明,满室烛火映衬下,云朔得以看清眼前女子的容颜,起初只觉眼熟,还未细究,眼前模样娇媚面庞润粉的女子面色一瞬转为苍白,继而被惊惶替代。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面对近乎崩溃的质问,云朔颇觉好笑,正欲反口讽回,瓷瓶在他额角碎裂,伴随着“砰”地一声响动,或大或小的碎片哗啦啦下落,他眼前骤花,意识全无。
自梦境中脱离时月光正斜撒进营帐内,云朔从来不喜满嘴谎言之辈,对那位想着法子接近讨好自己的庶妹更是,平复过后,他换了身寝衣,无波无澜地躺回榻上重新入眠。
可梦境从不是人力可控的。
许是上一梦不曾尽兴的缘故,他再度入梦,眼前薄纱不再,所处之地亦从迷香满溢的琼京阁变为他在府中所居院落。
身处床榻间,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不知何时被淡化到近趋于无。
而云筹——
云朔低下眼,身下那个不着寸缕正接受他的侵入的人模样不可谓不眼熟。
此刻,她双腿分别被他手掌摁住,朝旁打开着,那口粉嫩的穴不过将他含入小半,两片薄薄的花瓣却已撑到边缘泛白,很是艰难的模样
视线交错的瞬间,她略微抬起腰臀,自发地去套弄他,甬道细窄溽热,即便她已然湿透,仍旧进得缓慢。
云朔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这位好妹妹两手后撑着借力,蹙着眉,红艳的l*t*x*s*D_Z_.c_小穴o_m将他一厘厘吃进。
不过数息,她似乎再无力气继续下去,手掌抚住薄薄肚皮上映出的凸起部分,耷着眼看向他,眼眶含泪,一副要落不落地可怜模样:“哥哥…好胀……”
云朔本就不是个容易共情的主,更何况身处梦境一切只是虚妄,他只道:“继续。”
也许,梦境存在的作用之一便是美化现实。
当下的云筹远比他所见到的任何时刻都要乖顺,他要她继续,即便小脸上已经布满一层密密的细汗仍未停歇,而是撑着身子,尽可能地将他含入。
她内里的嫩肉柔软而水润,密密地缠吸着他,洁白的小腹随着女子愈加急促的呼吸产生细小的抽搐。
“哥哥…阿筹真的…不可以了……”
云筹的话音断断续续,叫人听不真切,可不知哪个瞬间触动到云朔,他伸出手,主动地托住她近乎悬空的细腰。
得到片刻休歇,云筹胸膛起伏得厉害,即便如此,她仍未彻底放松,l*t*x*s*D_Z_.c_小穴o_m紧密地含咬着他还不止,还欲牵引着他的手覆住她胸乳。
“揉揉我吧…哥哥……”
烛火透进床榻,愈发衬得云筹皮肤如美玉般白皙,乳儿丰满,往上,脖子到耳根透出浅粉颜色。
云朔意动。
依照她的心意,他以手覆住半边奶乳,他的手掌宽大,一手足以将她的乳儿全数覆盖,乳肉在他掌中柔软似水,随着力道的收束自指缝溢出。
云朔没有刻意收束力道,嫩白的乳肉很快印上独属于他的指印。
意外的是,云筹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好受起来,她被他揉到下意识地微微张唇,内里柔软的小舌隐约可见。
云朔气息微沉,干脆将人放回被褥间,握住双膝往胸前轻折,示意道:“抱住。”
云筹分外乖觉地抱住腿根,将含着肉ww╜w棒.dy''''b''''zf''''b.c╜o''''m正滴着水的穴口露出来、完完全全地敞在他眼下。
云朔垂首抚慰着那张泛着潮湿泪痕的面颊,将余下的茎身一寸寸抽离,只余龟头留存在穴口。
他动作轻慢地在l*t*x*s*D_Z_.c_小穴o_m边沿插干,直到云筹略微仰起脸,泪眼迷蒙地望着他,带着哭腔道:“不够…阿筹要哥哥……”
“是么?可阿筹瞧着并无诚意。”云朔以指腹轻刮着她侧颊,语气难道带了那么点恶劣意味:“阿筹不分开穴,要我如何插你?”
云筹有瞬间地迷蒙,少顷,似是终于理解了他的意图,她颤巍巍腾出两指,艰难地将穴瓣分得更开。
顺着她的动作,云朔得以看到,穴口颤颤张翕的过程中,有莹透的水液缓慢自内流出。
“哥哥…要哥哥插……”
云筹急急催促。
云朔收回视线,转而固定住那截细瘦腕骨,他倾身,硕大的前端抵上穴口,稍作磨滑后,尽根没入。
云筹难以承接这种插入,骤然尖叫出声。
然而,她身体反应与之完全相反,湿滑的穴肉生怕他再度抽离磨折她般,严密而不舍地包裹住他,滋味销魂无比。
(十二)撞见
云筹得手后,返回到医馆看望阿漓。
经过敷药包扎,她的情况比之初见要好上不少,依照取香囊时的许诺,云筹取了身小丫鬟衣裳给她,将人带回自己院中。
马车上,阿漓精气神好了不少,有力气同她攀谈,柔柔问道:“公子可将香囊交予心上人了?”
云筹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确定:“那只香囊真的能够…吗?”
阿漓轻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法子我用前已试过数回,其效有二,一为入梦二为催情,公子如若按我所言将其送给心上人,总会心愿得偿。”
听此一言,云筹那颗乱蹦的心终于似吃了颗定心丸般,落回到原处。
阿漓适时添补道:“但此香功效因人而异,有的人受用,有的人却能短暂抵御住诱惑,并不是绝对的一击必中。若公子忧心一举难以成功,我这儿还有个确保万全的法门。”
云筹拱手低眉,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请姑娘不吝赐教,若能成,我一定竭尽所能报答姑娘。”
“姑娘可曾听过纤蝶花?此花通体雪白,蕊心却艳红无比,我在江南时偶然见得几株。”
云筹微微思忖,而后道:“寒山寺寺中便有,我从前去进香前见到过,比之常见花类要少些,只零星栽植了几丛,近日正逢花期,姑娘此刻同我提起…可是此花有所妙用?”
“是。纤蝶花其貌不扬,花期更是短暂,我本以为京中难寻,哪知公子竟见过,看来是老天爷也愿助公子心想事成了。”阿漓缓缓解释道:“纤蝶花花开之际,会将专饲其花花粉而生的羽蝶吸引过来,此蝶蝶翼携带过量鳞粉之际,倘若不甚沾染会使人浑身燥热,可若辅以纤蝶花,效用便大大不同了。”
“倒是从未听说。阿漓姑娘,倘若两者不甚相撞…”云筹将“不甚”二字的字音咬得极重,“会起到怎么样的妙用?可会伤及人体?”
阿漓盯着她的眼睛,少顷,笑着一字一句道:“两者倘若相合,可在一定时间内使男子情起,女子体软如水,非水乳交融不得解,除此之外,于人体倒无甚妨碍”
回府已是暮色四合。
云筹方至房中坐定,那位顾二公子便寻人递信过来,言说寒隐寺的春花开了,邀她前去同赏。
这信来得倒也在意料之中,在她甜言蜜语哄骗维稳下,顾二过了一月有余才开始厌烦这种以信传情见不到人的模式,已是莫大的不易,云筹心知这一邀约不可以拒绝。
况且,她从未见过阿漓所言的纤蝶,倘若到时要抓,有个苦力从旁协助也是不错的,至少不需她出力。
于是云筹提笔,应了这道邀。
次日巳时初,云筹着一身应时节的樱粉襦裙,额间点着同色花钿,同府中管事嬷嬷报备今日需与手帕交同游寒山寺,得到应允,她兴致勃勃地踏上顾二派来的马车。
约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驶入寒山地界,一侧车帘随之被人撩起,顾昱辞驱马上前,眼睛晶亮地望着她道:“好阿筹,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些时我有多想你。”
云筹想都不想张口就来:“我自然也是想你的,但你知道,我那嫡母……”
她话不说全,点到即止。
果不其然,顾昱辞一听她提起便蹙眉打断:“是我的问题,若不是家中一直未松口也不至于让阿筹这般难做,你且放心,我知你同我相见艰难,今日回去我定让母亲给我句准话,绝不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云筹未答,径直转移话题,娇声问:“马车坐久了身子骨都快要坐软了,还有多远?”
顾昱辞朝前瞻望:“快了!”
寒山寺建于半山腰,据山脚足足有千级台阶之距,云筹望着那直冲云霄,长到仿若没有尽头的阶梯,莫名起了打道回府的冲动。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跨进寺门,云筹已无甚力气,她倚着顾昱辞肩膀缓了好一会,想起此行真正目的,才勉强打精神拖起步子往前。
在她二人身后,云朔眼也不抬地顺着小沙弥指引,自暗门进到寺中。
寒山寺香火繁盛,如今又正是春日踏青时节,寺中香客繁多,亦有情窦初开的小郎君小娘子编造由头相携出游,云筹不欲于人前展露与顾昱辞的关系,早有准备地戴上了帷帽。
上香祈福,再挂祈愿红绸,走完一系列入寺必备流程后,日光已悄然透过寺内掩映的树冠洒下。
顾昱辞在旁替她打着小扇,关切地问:“日头起来了,往这边去太热,阿筹妹妹不若同我去竹林那边暂歇?”
云筹一心只想得到她需要的东西,闻言止住脚步,看向他,眼波流转间暗示道:“那边人多,我想同你说说话。”
顾昱辞顿时神情如吃了蜜糖般,忙不迭一迭声道:“好好好,阿筹妹妹要如何就如何,听你的都听你的,去后院,那儿人少!”
越往后香客越少,周遭景象益发清幽。
方踏进后院花园,一丛丛开得正好露出艳红花蕊的纤蝶花便映入云筹眼前,可唯有花开,不见羽蝶飞舞。
云筹暗暗叹气,心道白走一遭。
期待落空,她情绪近乎一落千丈,偏巧顾昱辞在这时牵过她的手,径自将她拉至院中所置石桌前,满怀期待道:“阿筹妹妹方才想与我说什么,现下无人,可以说了罢?”
云筹有些不耐,却不得不敷衍,正欲开口,眼前骤然飘过一抹鎏金般的漂亮颜色。
是羽蝶!
云筹哪还顾得上哄骗人,慌忙将顾昱辞推离石凳,又将扇子摁进他怀中,指着那只在空中飞舞的羽蝶,急急道:“那蝴蝶好漂亮,阿筹喜欢,哥哥可以帮阿筹捕蝶吗?”
顾昱辞拿乔:“捕蝶可是个力气活。”
云筹眼也不眨地边推他往花丛处走边甜声道:“好哥哥,求求你了,帮一帮阿筹吧。”
此处静谧,她又急迫,声音并未刻意收束。
不远处门扉紧闭的屋内,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杯盏。
(十三)手段
顾昱辞见好不收,反将脸颊凑近,示意道:“如果阿筹妹妹能亲一亲我就更好了。”
云筹眼中全是那只翩翩飞舞的羽蝶,生怕它吃饱蜜转眼不见,根本没心思应付男人。
她干脆地从顾昱辞掌心抽出手,顺便将团扇一道收了回去:“哥哥若不愿意,阿筹自己来便是,何苦青天白日为难我。”说着真要自己动手捕蝶。
顾昱辞哪里见得了这个,连忙凑上前重新将扇子拿到手里,赔罪道:“我随口一说,阿筹切莫生气,这蝶,我帮你捕就是了。”
得了苦力,云筹施施然重新坐回石凳上,她向来不大喜欢帷帽,每每佩戴总觉憋闷,这会儿见四下无人索性取了下来,只以手遮在额际挡光,隔空指点。
“哥哥,那儿!”
“哎呀、错了错了!再左一点儿!”
“轻些哥哥,别将蝶吓走了!”
顾昱辞顺着她的话在纤蝶花花丛中忙忙碌碌,但家中一水儿的文臣,他自己武功练得亦差点儿火候,不但未能捕到蝶,反倒叫时停时走的羽蝶耍得晕头转向。
他想休歇片刻,奈何身后云筹期许的目光几乎穿透胸背,叫他拉不下脸皮停下。
好不容易等到羽蝶停驻在一朵纤蝶花花蕊上,他握着团扇靠近,却不想,只差毫厘便可捕捉之际,不甚踩上枯枝。
羽蝶被枝干断裂的脆响惊动,倏然扇动蝶翼,腾起数寸。
顾昱辞沮丧地回望端坐着的云筹,想要讨句安慰:“阿筹妹妹……”
云筹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照顾这位少爷的小情绪,起身快步上前:“这蝶瞧着好似吸饱花蜜了,再捕不住怕是要飞走,哥哥不若让我来。”
不待顾昱辞答应,云筹兀自抽过顾昱辞手中的团扇,垂手作半拢状,迈着小步无声无息地凑近。
据阿漓所言,纤蝶花花期不过三五日,纤蝶更是极难见得,是以,眼前这只倘若飞走,她大抵寻不到下一只了。
思及此,云筹屏住呼吸,动作更是放至最缓。
哪知羽蝶机敏非常,轻风不过稍稍带动了她的裙角,它便彻底远离她身畔。
云筹懊恼不已,目光下意识地追寻。
羽蝶在空旷的院中盘旋几圈,竟扑动着流光溢彩的蝶翼穿过月洞门,往一门之隔的内院飞去。
这院子在寒山寺最深处,她与顾昱辞来时都未曾碰着人,而今亦不曾听见旁的声响,想来内院也该空着。
云筹轻易便说服了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内院。
视线巡梭一番,如她所料,内院果真无人,羽蝶正乖乖停落在红漆木门一角,云筹顾不得其他,急忙走近,抬步欲踏上第一级台阶。
岂料这时,紧阖着的门扉被人从里推开,羽蝶在她视线范围内颤巍巍腾起,懒懒地旋了一小圈,转而落至来人肩上。
云筹望着那张近在眼前的冷峻面容,下意识道:“哥哥怎会在此处?”
云朔不答反问:“这话是否该我问你?”
云筹短暂哑声,恰逢顾昱辞追来,停至她身畔。
顾昱辞并未听到她同云朔的短暂交谈,察觉其间暗暗流动着的不那么和谐的气氛,下意识握着她的手腕,往前半步将她藏在身后,话间满是提防:“阁下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未过门的妻子看,是否太不懂礼数了些?”
云朔闻言,唇角轻扯出一道嘲弄般地弧度,他视线半点未挪,淡声道:“三书六礼未过便改口称‘未过门的妻子’,五妹所觅佳婿教养瞧着很是一般,待父亲回京我定会向父亲如实禀明。”
顾昱辞不由怔住,他费力将这句话再脑中理了一遍再一遍,终于理清其中关系。
眼前这位适才被他言语冒犯的男子,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登徒子,而是云筹那位久驻边关带着赫赫战功月前方归的嫡兄——云朔。
这下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瞬息,顾昱辞脸色白了青,青了红。
他僵着手擦去额际汗渍,底气不足道:“昱辞无意冒犯兄长,方才不过是误会,望兄长见谅,更莫要怪罪到阿筹妹妹头上,是我今日硬要邀她出来赏春。至于兄长方才谈及的三书六礼,今日回去,我定让母亲登门,定让母亲登门…”
一宿不曾安眠,云朔当下只觉聒噪,半个眼神都欠奉,更不可能顺着顾昱辞的期许出言平复他那颗近乎停跳的心。
云筹察觉到云朔欲离去的意图,而那只纤蝶不知为何竟不再挪动,乖觉地趴在他肩头轻轻扇着蝶翼,她倏然生出期待,小心翼翼道:“哥哥可是要走?若是,走前
可否帮帮阿筹?”
适才外院颇为闹腾,云朔耳清目明,自然知晓她欲求他帮做何事。
眼神相触,云朔忆起梦境临近尾声时那双染满泪意的眸子,一番比较下来,梦中人总比现实要贴心得多,不像眼前这双,润满的是算计与利益,他最厌恶的东西。
“哥哥?”
云朔回神,轻而易举地将羽蝶困于掌心,语气无甚起伏道:“我替你带回府中。”
目送云朔踏出院门,云筹转身,瞧着身畔神色呆滞的顾昱辞,当机立断道:“抱歉昱辞哥哥,我得提前回府了。今日趁母亲不察偷溜出来已是不易,又叫兄长瞧见我与你,总之,为了你我将来着想,我得找兄长好好游说一番,叫他放下今日对你的成见,你懂我的难处,对么?”
顾昱辞如今哪敢说半个不字,一股脑地点头,他僵硬地执起她的手,轻拍着她手背交代道:“阿筹,我瞧你那位兄长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你为难便不必强求,我这边…我回去定要母亲上门帮我求娶你,如此便名正言顺了。”
云筹表面一迭声应好,心早已随云朔带走的羽蝶一道飘远,云朔已经接触羽蝶,她只需再从中加把火就行。
然顾昱辞黏她黏得不行,云筹无法,敷衍几句含情脉脉的情话,才被他才依依不舍放开她。
云筹得了自由,扯下几株纤蝶花藏于袖中,而后忙不迭提着裙摆去追云朔。
她憋着一口气闷头往前,终于在寺门处瞥见那道玄色背影。
近午时,香客大多聚于斋堂用素斋,门畔立着的小沙弥亦不见踪影,好在云朔步调虽迈得大,却无甚躲她的意图,终究叫她追上了。
她攀抱住兄长劲实的手臂,呼吸急促地道:“哥哥,等等我!”
柔软的女体自后依附上来,如一团软云将他包裹,云朔不耐这种感觉,将人扯离,冷淡道:“离我远些,我嫌脏。”
云筹瘪嘴,委屈道:“哥哥你知道的,我是不得已为之。”
“不得已为之,所以是个男人都可以贴上去亲热?五妹如此,实在有辱家风。”
“才不是。”云筹小小声辩驳,“若有哥哥相伴,我谁都不要。”
云朔对甜言蜜语无感,淡讽道:“你口中的好哥哥不胜枚举,且我记得昨日才同你说过,不要将这些低劣的手段使在我身上。”
云筹是记吃不记打的典型,她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见云朔情绪谈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坏,便毫无顾忌地问:“所以哥哥可否告诉我,哥哥喜欢什么样的高明手段,阿筹定当尽心尽力学习,只求让哥哥满意。”
(十四)纠缠
云朔神色漠然,径直迈步往前。
“诶…哥哥!”
云筹见多了她稍作甜言便巴巴凑上来的,云朔则完全与之相反,不但不吃她这套,还完美向她演绎什么叫作男人的脸也能说变就变。
可她怎能任凭即将到手的“鸽子”就此飞走,忙跟上去:“哥哥可是要回府?既可以捎带阿筹的蝴蝶一程,能顺带也捎阿筹一程么?”
“不大方便,顾二不是还在寺中,他大抵乐意至极。”
“他毕竟是外男。”
“五妹原来知道。”云朔步调不停,短暂撇她一眼:“那方才还说什么‘不得已为之’,我瞧五妹同顾二公子说笑打闹时,可欢喜得很。”
不过数息已然远离寒山寺寺门,云筹脚程不太能撑得住了,微喘着气道:“不是那样的…哥哥慢些,我、我跟不上了。”
云朔无波无澜道:“你可以找顾二,何必与我纠缠。”
“阿筹只想和哥哥作伴回府,啊——”云筹正欲表明忠心,注意力全在眼前人身上,哪知足底一滑没能踩稳台阶,被迫朝前扑去。
阶梯足有千层,云朔又毫无搭救之意,滚下去焉能有命在。
慌乱间,云筹如抓救命稻草般手臂前抻想要抓住他,可不知云朔用的何种衣料,她分明抓住了,手却根本使不上力,顺着滑似水般的袖缘一径下滑。
望着几乎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云筹心跳砰砰,产生一种近似眩晕的惧怕感,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痛意侵袭。
电光火石间,一股强硬的拉力袭上她后颈衣料,带给她短暂窒息的同时,生生将她从半悬的状态扶正。
与之相随的是云朔冷声冷调的奚落:“不是很能说么,怎么真要你说的时候又不说了?”
云筹惊魂未定,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声气儿都被吓哑了:“哥哥瞧着并无救阿筹之意,既如此,我出声求救还有什么意思,不但自讨没趣还白白惹人嫌。”
云朔拂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是啊。”云筹微微仰面,递上幽怨一眼,“哥哥既这般不喜欢阿筹,为何出手救我,任凭我就此跌下去岂不更好……反正我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小庶女,摔死也无人在意,随便寻个什么由头草席一卷便能打发了,哥哥还能少个麻烦,皆大欢喜。”
云朔微微颔首,像是对她所言颇为认同,意有所指道:“奉劝五妹不要再跟在我身边聒噪,毕竟这台阶颇多,寻草席打发不过眨眼的事。”
云筹好不容易喘匀气,闻言忙不迭重新抓住云朔衣袖。
她向来惜命,忧心他说到做到,真的再度出手吓唬她,将衣袖在手中翻卷几道,牢牢握住后才敢出言撩拨:“哥哥方才出手救阿筹便是阿筹的救命恩人,古往今来小女子报答救命恩人以身相许的示例颇多,阿筹身无分文,无甚可以报答哥哥的,也愿意以身相许,即便哥哥不喜阿筹今日也赖上哥哥了。”
她边说边更紧密地往他身上凑,柔软的身子像一株攀缘古树吸取养分的嫩藤,牢固而黏人,怎么祛都不能彻底祛除干净。
云朔平稳的呼吸稍顿,漠然道:“我知你所图什么,但此事绝无可能,不管你如何死缠烂打都不会有分毫改变。”
云筹不以为意:“那哥哥瞧好,阿筹相信阿筹能以搬山挪海般的坚定意志打动哥哥,水都能穿石,哥哥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云朔懒得理会他这庶妹嘴里的歪理邪说,不再言语。
云筹一路单方面搭话,可直到山脚都不曾再撬开半寸云朔的嘴,她不恼不泄气,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一匹马而无马车踪迹,不由问道:“哥哥,没有马车阿筹该怎么回府,总不能同哥哥共骑一匹马吧,阿筹倒是不介意,只怕污了哥哥清誉。”
云朔自她怀中抽出手臂,翻身上马,丢下一个字:“走。”
见云朔手执缰绳,真有立刻催马离开之意,云筹急忙攥住他袍角,道:“这儿偏僻少人,雇不到马车的,哥哥真的忍心留阿筹一人在此吗,倘若遇到歹人欲对阿筹行不轨之事,没有哥哥庇护,阿筹岂不如待宰羔羊。”
云朔无动于衷:“五妹知道寒山寺偏僻少人还执意来此,为的不就是那位顾二公子,既如此,让他送你回府不是更好,何必求我。”
自打她与云朔相见起,他提起顾昱辞的次数未免太过频繁,云筹揣摩稍息,忽地福至心灵,她手上半点不松,带了明显的笑意道:“哥哥莫不吃吃醋了?”
“你想太多。”
“好,哥哥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云筹像模像样地点头附和,“顾昱辞现在不在,而且比起他,我更喜欢哥哥。”
她晃晃手中袍角:“求求哥哥,看在我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无依无靠的份上,捎带我一程吧。”
云朔垂眸。
眼前这张脸蛋依旧漂亮无比,一双?翦水瞳孔里盛满了渴求之意,唇瓣有些渴水,却还是粉润的,不知为何,分明称不上绝色容颜,仍影响到他,令他产生片刻怔忡。
少顷,他道:“希望你不要后悔,上来。”
不知云朔话中真假,云筹的手半点不松,暗示道:“这马镫太高,阿筹一个人上不来。”
云朔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
云筹不由将视线投掷眼前那只手上,云朔五指纤长而匀称,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细微薄茧,却与丑陋完全搭不上边,颇有力量感。
观赏完,云筹将手搭上,甜声道谢:“多谢哥哥!”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灌上一股力,云筹眼前陡花,再定睛时她已跨坐马上。
不待她适应,云朔收紧缰绳,身下的马立时犹如离弦之箭般往前冲去。
云家世代文臣,并不不强求子女武艺,细数下来有且只有云朔这么一位武将,云筹日常出门多乘马车,少数偷溜出府时步行,真论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骑马。
但她到底是见过旁人如何驭马的,当下耳畔风声烈烈,吹得她发髻都有些松散,显然马匹速度远超平常,是云朔想让她后悔有意为之。
云筹深深呼吸,手抓紧马鞍,缓慢地将身立着,再调整为后靠,触及男人宽阔坚实的胸膛她才稍稍放松下来,侧身两手一前一后地分别攥住云朔肩头的衣料,将半边身子埋进。
不多时,风声止歇,云朔单手掌控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扯下她肆意乱动的手掌,冷声警告道:“不想被丢下去就老实些。”
云筹才不会承认她刻意乱摸的行径,反咬一口:“分明是哥哥刻意为难阿筹,若不是害怕,阿筹也不会抱着哥哥。”
云朔不欲继续纠缠,平稳驱马,一炷香后停于府门不远处。
云筹意会,乖觉地翻身下马,却不立即离开,小心翼翼道:“哥哥会践守承诺将我的蝴蝶带回府中吧?”
“死不了。”
(十五)筹谋
踏进府门,云筹本欲回房休歇,顺道再盘算盘算如何不着痕迹将那纤蝶花用在云朔身上,然没走上几步便被柳氏的贴身嬷嬷拦住。
秦嬷嬷做了个“请”的姿势:“五小姐,夫人有请。”
云筹微微敛首,探问道:“嬷嬷好,可是母亲寻阿筹有事相谈?”
秦嬷嬷未答:“五小姐随老奴走便是,若有事,到了夫人那儿,夫人自会同五小姐说明。”
云朔抿抿唇,乖觉地闭了嘴只迈步。
到了正院,余光探视过后,云筹发觉柳氏竟将几个庶姊妹全召了过来,甚至,连她那位娇生惯养的嫡妹云嫣都不曾缺席,端坐在离柳氏最近的位置。
云筹脱口便是认错:“劳烦母亲与众位姐妹久等,阿筹来迟了。”
柳氏并无追究的意思,命人呈上清茶与点心:“无妨,阿筹坐下吧。”
云筹眼观鼻鼻观心地落座。
“既然都来齐了母亲便直说了,后日乃安王寿诞,广邀群臣及其亲眷赴宴,老爷虽不在京城,安王却有心记挂着。”
柳氏点了点桌面放置的金箔邀帖,“特差府中管事送来帖子,这般看中想必母亲不多说你们心中也该有数,到时打扮漂亮些,不能叫人看短我们府中姑娘。”
云筹跟着众人应是。
一道如盯囊中猎物般阴冷的目光自上首投向她,云筹仿若未觉,作鹌鹑状,却不想柳氏仍不放过,关怀地问候她:“前几日阴雨连绵,阿筹你自小多病,所居院落地势又偏僻冷凉,这两日身子可有不适?”
柳氏陡然提及安王,即便已和云朔半搭上关系,云筹还是没能忍住不安,拢在袖中的手渗出细小汗渍,面上却丝毫不显:“多谢母亲关心,阿筹无碍,只是有些微咳喘。”说着假模假样轻咳两声。
柳氏立时便道:“可需母亲寻医官过府给阿筹看看?”
云筹婉言拒绝:“阿筹这是自小的毛病,并不妨事,倒是要多些母亲这一日日送来给阿筹补身子的药材,阿筹每日都有喝尽。”
“如此甚好。”
*
自正院出来已过申时。
云筹快步回到自个儿院中,将袖笼中的纤蝶花全数倒出,召来霜月吩咐道:“备水我要洗沐,另外,将这些花呈予阿漓,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从净室出来时,霜月方将澄清的纤蝶花花汁小心翼翼捧回,见她出来,一板一眼地将阿漓的话传与她听:“这花汁无色无味,姑娘将其混到吃食或者酒水里,亦或别的法子,端看如何方便,加上那羽蝶磷粉,只需入口便可心愿得偿。”
模仿完,霜月亲身听闻近日种种,忧心道:“姑娘,大公子瞧着不是好相与的,姑娘何苦非得如此。”
云筹落座,拉过案几上早早准备好的糖酥花糕并一壶桃花酒,边将纤蝶花花汁分别混入边安抚道:“有舍才有得。好霜月,你就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回来。”
归置完剩余花汁天已擦黑,云筹提起食盒,在天色遮掩下,沿
着滴水回廊往云朔院中行去。
这回玄舟未有现身,云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至云朔面前。
她没有刻意放缓脚步,按理云朔早该察觉,可他仍坐案前,视线坠于一册书卷上,半个眼神都不瞥向她。
“哥哥为何不看我?”云筹兀自把吃食与酒拿出,放于桌上。
云朔仿若未闻,将书翻过一页。
云筹见状凑近,手悬在书前,故意挡住云朔视线:“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哥哥,现在有块现成的玉在你面前摆着,你怎么能忍心继续看书?”
“手拿开。”
“不要。”云筹干脆将掌心按实在书上,“哥哥难得不忙,阿筹想同哥哥说说话。”
云朔这才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淡漠,不带任何私人色彩,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物品:“是想同我说话还是盘算坏主意,你心里清楚。”
“哥哥对我偏见太深。”云筹启开桃花酒瓶塞,拿过茶盏将就倒出两杯的量,“今日阿筹过来,一为感谢哥哥替我捕获喜爱的羽蝶,二为,消除哥哥疑虑。”
将其中一杯推至云朔手边,云筹这才慢悠悠倒出提前准备好的话术:“先前阿筹因身子有异颇为心急,一时鬼迷心窍才对哥哥多有冒犯,方才回府后寻觅其他名医才知还有旁的诊治办法,阿筹的心落了地,特来向哥哥赔礼道歉。”
云朔未接那杯酒,亦未表露出对她那一番言论的相信与否,只道:“赔罪我受下,酒你自行带回。”
云筹不依,眼眸稍转,面色显露出一副伤心神情:“哥哥不喝阿筹的酒,是还在怪阿筹这些天的冒犯吗?”
面对质疑,云朔很轻的蹙眉:“我从不饮酒,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云筹见他并未怀疑她编造的理由,立马好心情地转移目标,撤下酒盏转呈糖酥与花糕,她取出一块桃花糕,用手托着送至云朔唇畔:“那哥哥试试阿筹的糕点?”
鼻腔涌入一股清淡的花香,云朔忆起那日琼京楼酒桌上摆着的糕点,倏问:“亲手做的?”
云筹心中不解为何云朔突然问这个,她手艺不精,从来都是以买冒充自己做的,简单省事不说还无人揭穿,且云朔看着也不像有闲心思逛京城摊食点心的人,是以,她非常自如地应下:“是呀哥哥,哥哥尝尝阿筹的手意?”
等到这句话,云朔目露轻嘲:“也不嗜甜。”
云筹被他这喜好打得猝不及防,懵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问:“不想哥哥口味这样清淡,是阿筹的错,未曾打听清楚哥哥喜好,不若哥哥同阿筹说说哥哥喜欢什么,阿筹再做来给哥哥尝。”
“不必麻烦。”云朔放出袖中蝴蝶,“将你的东西拿走,你我之间我会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云筹将羽蝶包裹在掌心,有意磋磨它两翼上的磷粉,不过瞬息,指尖指腹全然被磷粉覆盖,她心下一松,故意将羽蝶放开。
失去桎梏,羽蝶转眼飞离,云筹面露诧异,继而转眼看向云朔:“哥哥,阿筹不是故意的,但羽蝶意外飞走,是不是证明哥哥心中对阿筹还有芥蒂。”
昨夜本就不曾休息好,而今又被迫听下这番无厘头甚至根本扯不上关系的言论,云朔只觉脑仁突突直跳,满心满眼唯有一个意图——不管如何,先将她打发走。
他端起茶盏抵至唇畔,商定道:“我喝下,你走?”
“是。”云筹竭力压下喜色,“哥哥喝下便代表原谅阿筹,从前所有一笔勾销,阿筹亦不会再来烦扰哥哥。”
云朔定定望她一眼,仰头将杯盏里的桃花酒喝尽,忧她继续纠缠,特意翻转,向她确保里头一滴不剩。
望着那盏空杯,云筹眉眼弯弯地道:“多谢哥哥!”
她抚抚自个儿胸口,好似终于将心上压着的巨石挪开般快意轻松,连带同云朔交谈都松懈下来,难得发自真心地感叹:“哥哥喝了阿筹的酒,阿筹终于可以放心了。”
云朔偏开视线,抬手揉了下酸胀的眉心,催促道:“可以走了?”
“阿筹定不会再来叨扰哥哥。”她承诺着站起身,挽袖去收面前的酒盏吃食,哪知一个不查,宽袖带倒桌沿食盒,才放置进去的桃花酒随着食盒噼啪坠地,酒液瞬间流尽。
“对不起哥哥,都怪阿筹毛手毛脚,阿筹这就收拾。”云筹作势弯腰。
云朔懒怠再看,起身欲往内室走。
云筹见状,绣鞋踩上湿滑酒液,佯装不慎滑倒,往前扑去的同时慌乱惊呼:“哥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