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焉的眼睛很漂亮,但黑色瞳仁太靠上,眼下三白,看多有刻薄凌厉之态,连阿灯那样的
格,有时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乌喃抿着唇,憋着委屈,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盯着他的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没有用力,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像是玉釉或陶瓷一类的艺术品,很具有观赏美。
手好看,嘴很坏。
“哪道不会,我教你。”
讲题的过程中,宋清焉不掩饰他的坏脾气,但矛盾的是很有耐心,乌喃听不懂的地方,还会重复讲,直到她听懂为止。
后来也是这样,他经常给她讲题,如果没有时间,就手机录下第一遍,发给她,下次还会检查。
那天结束的时候,他说:“乌喃,你知道的,你没有什么能放弃的,就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
陈灯和许定棠,甚至是宋清焉和闻玉,他们或有依靠,或有底气,或有能力,不存在被抛弃的可能,很多东西不用抓住就已经在手里了。
可乌喃没有什么,她拥有的,只能是乌毓不要的。
宋清焉就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
乌喃如是评价。
陈灯搭了一半的积木摇摇欲坠,然后轰然倒塌,她懒懒地躺在地毯上,仰看向好友,说,你确定你不是
眼里出西施吗。
心热?
宋清焉的心怎么可能是热的?
“我上次看他教你题,吓得我作业都不想抄了。许定棠打抱不平,拉你走,你还不走,给他气死了。”
那天,面对那两的指责与不忿,宋清焉不放在眼里,看向当事
,说,你随时可以走。
乌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声说了句,我得把这个题弄懂。
“我敢保证,宋清焉绝对笑了,他肯定觉得自己赢了,哈哈,可笑。”
那之后陈灯和许定棠很有志气,再也不抄宋清焉的作业。
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抄乌喃的。
一张茶几,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各自思考,任时间流逝,仿佛从梦里醒来,一抬眼,他还坐在那儿。
乌喃喜欢这样的时刻,喜欢到心意永远不被知道,也没关系。
有时候,她会思考自己为什么喜欢宋清焉,究其原因,大概是迷恋他独立的格。
是的,迷恋,圣又伟大的一个词,大过“喜欢”太多,运用在脑海里时会感到诧异。
可的确是,是迷恋。
乌喃记得有次和母亲吵架,带着失落的心去找宋清焉补习。做完题,她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站起来要走,蓦然被他拉住手腕。
“是不是”,少年低着,额前的黑发半遮眉眼,瞧不出什么
绪,只有从他语气中才能读出矛盾,那不是宋清焉的风格,很怪。
“是不是我太凶了。”
他问。
今天做题过程中,宋清焉看见她眼睫湿润,但强忍着不哭,疑心是自己太凶了,所以一再检讨自己,调整语调。
乌喃摇,说不是。
“我没有那么脆弱。”
你有。
宋清焉忍住没有出争论,他还握着她的手腕,细细盈盈的,脉搏的跳动很细微,让
想贴近了去感受。
一旦冒出这种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选择适时放开。
“我只是有点难过,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
对于这个话题,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缄默不提,乌喃很少自己提起。
“那你也不要喜欢她。”
谁不喜欢你,你就别喜欢他。
他说的理所当然,乌喃羡慕,隐约察觉到迷恋泛起,想附和他,但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他说的那样。
她笑了一下,打算将这件事轻松带过,眼泪却顺着笑容掉落。
宋清焉的理科最好,文科也不差,但不喜欢写作文,也一直不太能理解语文的那些比喻拟美好在哪儿。
可他看到乌喃流泪的模样,想到了那些将眼泪比喻成珍珠的句子。
原来是不假的,原来眼泪不全让生厌。
喉间发痒,眼眸闪烁,脑子里又冒出一些七八糟的想法。
坏的东西总是繁殖得又快又多,他暗骂自己。
“可是很难。”
乌喃什么都不知道,独自抽噎流泪,难过说道。
后来宋清焉一个去看乌喃,会带上一大束她喜欢的向
葵,然后静静站上许久,等到
光偏移,直至落下。
墓园扫地的大爷说,小伙子,心里有事就说出来,老这么来了站着,也不是事儿。
那大爷走远了,空气冷寂,有风吹来,像是捎了这里谁的回信。
少年终于在来了那么多次里,第一次开。
“笨蛋。”
“都跟你说不要喜欢了。”
【可是很难】
仿佛又听见她说这话,小声的,带着点委屈与伤心。
他是最知道,收回的手,退后一步的距离,不能逾越的拥抱,很难,但他都做得很好。
“宋清焉,你总是什么都做得很好。”
她总这样说。
如今回忆起来,他忍不住发笑,笑得眼里全是泪。
是啊,他什么都做得很好。
也因此,永远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