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刚开始，叶一竹在后台审视即将播放的vcr，柏柏给她送水，把谭中林的话传达给她。
“姐，谭总说这次检查完，接下来的工作就不让你管了。”
叶一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扭了一转已经打开的瓶盖，心不在焉。
“我不管谁管。”
柏柏早知道她不肯听，又趴到她耳边说：“您是这次和l合作秋秀场的主要负责
，今天要给贵宾提前展示我们秋季主场的核心风格。谭总说，只有你能把控全局。”
叶一竹停下手里的动作，沉吟片刻，扭紧瓶盖，“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出去。”
可以回去完美
差，柏柏喜形于色，冲叶一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脚步轻快离开了。
谭中林刚和几位老总寒暄完，顾盛廷、范媛媛还有秦铭、黄蕴就携手走过来。
等谭中林礼节
冲他们颔首之后，柏柏凑到他耳边：“搞定了。”
谭中林勾着嘴角笑了笑，抬腕看了眼表，吩咐柏柏：“还有一个小时，你们再去检查一下等会儿模特要展示的服装，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好的，我这就去。”
柏柏离开后，顾盛廷等正好来到跟前，各自从侍者手里的托盘拿了杯酒，对谭中林以表祝贺。
“谭总，今晚我们可都是冲着能提前一览秋秀场而来的。”
谭中林笑了笑，语气飞扬，“一定不会让范小姐失望。”
举杯时，他将杯
压低，挪到了顾盛廷面前。
两个男相视一笑，意味不明的戒备目光全都落在了秦铭眼中。
“谭总，刚才我们一路走进来看到橱窗里展示的裙子，都是秋季新品吧？”
衣服是
的第二张脸。
尤其对于黄蕴、范媛媛这种从小生活奢靡的富家小姐而言，今晚酒会有关服装方面的内容无疑于是她们最感兴趣的部分。
依次和他们几碰杯，谭中林解释：“黄小姐好眼光，只是那些衣服现在还属于非售出款，黄小姐若有看中的，还需要等些
子，我们再派专给黄小姐量身订制。”
秦铭听得耳朵起茧，搞不懂她们买件衣服怎么还有这么多繁琐程序。
抿了杯中酒，他心不在焉四处环顾，后知后觉从
场到现在，都没见叶一竹的身影。
“盛廷，来了啊。”
周芎川在一群的簇拥下率先朝顾盛廷走去，引来现场不少的侧目。
“周董，恭喜。十五年辉煌，都是周董的呕心沥血之作。”
两聊了几句，周芎川又招来谭中林问：“一竹呢，第一部分的展示也是她负责？”
他们内部工作的
况，外不好参与。顾盛廷侧身把空酒杯放下，静静站着等待侍者添酒。
盯着杯里不停升腾的气泡，视线逐渐失焦。
满脑子都是旁提及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周董，一竹最近工作太多，我就把第一部分划出去给朱莉负责了。不过。等会儿压轴的秋秀场前瞻，还是全权由她。”
周芎川认同点了点
，对这样的工作安排也十分满意。
“给她我也放心，只是和l那边的沟通，要做好、做全。”
谭中林笑笑，胸有成竹。
“您放心吧，这是她擅长的。”
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徒然在顾盛廷的心烙了块印，火辣辣的。
又像看不见的小石子，只要走两步，就会被硌到。
在周芎川的陪同下，顾盛廷遇到许多同行，一番攀谈过后，他总能像在自己主场一般如鱼得水。
突然听到有叫她的名字，他脸上维持一整晚的笑徒然黯淡。
心狂跳，说服自己不经意循声望去。
时隔多，又再次看到她。
她的发似乎更黑，有沥青的感觉。原本及腰的长度剪去大半，依旧很长，柔软顺垂搭到肩后。额全露，饱满光滑，优越骨相展示无疑。耳边的浅蓝色中圈耳环藏在发丝里，一晃一摇，光影在她清瘦得有些凹陷的脸颊
影里，如同泛起的涟漪。
踩着高跟鞋的一双笔直腿上有几处淤青浅露，若不仔细看，会误以为是皮肤太白而越发清晰的血管。
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探看她的大腿内侧。
那在溪湖阁楼外的惊现时刻，如果仅仅只擦出两块淤青，也算是幸运到顶的事了。
等叶一竹转跟职员指点说明时，他才完整看到她的面容。
清冷不张扬的淡妆，
得有些发紫的腮红也掩盖不住她的疲态。
刚才谭中林说她工作负荷大，他心一直有驱散不开的云雾，始终盯着她眼下卧蚕的两晕青影。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在公司忙前忙后，掌控大局的“强”，某个夜晚，也许会在枪林弹雨的血腥场面里厮杀。
他们那晚救走任心和山百惠的行动，他知道她一定会参加。可听二山在李宇面前提到她，顾盛廷的心还是被揪住，高高挂起，恨不得冲上去从李宇脚下把救活，
问他有没有伤害到那个“长得很漂亮的”。
满屋的灯高高悬挂，璀璨夺目，刺得他瞳孔发痛。
叶一竹走了几步，一阵目眩晕突袭，只好停下脚步举起双手捂住有些发烫的脸颊。
顾盛廷尽收眼底，袋里的手不受控制往上抬。
可一想到那天在静和，她与他对峙时冷酷无比的模样，他又徒生恨意和嘲讽。
踌躇与自嘲的一念之间，已经有走到她身边。
谭中林接过叶一竹手里的策划本，视线从她血色暗淡的脸掠过。
“刘东少和赵晓玫过来了。”
叶一竹缓过来，
吸气，从握笔的掌心变出一支红，晃了晃。
“给我。”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迈开稳健的步子。
摇曳生姿，从容自信。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谭中林忽而低，轻笑出声。
拿紧手里还有她掌心余温的本子转身，看到顾盛廷就在不远处。
谭中林眯了眯眼，心平静，嘴角挂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
顾盛廷早已转身和周围寒暄，不动声色捏住杯角，力度很大，骨都在发颤。
*
晚宴开始前一个小时，e才毙掉了l在今晚秀场上的两件衣服。
叶一竹拿着一杯香槟走到l一众马面前，对刘东少说：“刘董，我代表策划部敬您一杯。”
“今天秀场的准备工作全靠叶小姐作为领军物才能顺利完成，我们都十分期待等会儿的视觉盛宴。”
刘东少其实对e这次的
作也十分不满——选品都是提前定好的，临时pss掉他们家的两件衣服，无非是e看下菜，觉得l没有太大名气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谁叫他们拿到e秀场场券已经算是十分走运的事了。
他们能在各界打开品牌知名度也全凭e这尊大佛。
在屋檐下，哪有不低的。
“刘董实在是抬举我了，每一项工作都离不开e员工还有l各位的努力。我们谭总监为了今天的秀，亲自刀上阵，就是为了给各位呈现一场完美的视觉盛宴。”
叶一竹的用词未免有些高傲自满的感觉，赵晓玫在一旁暗自嘲讽，心里竟希望等会儿她中“完美”的秀会出现什么意外，才能狠狠打她的脸，灭一灭她的威风。
把谭中林亲自刀拿出来说事，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刘东少笑吟吟主动和叶一竹又碰了一杯。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
叶一竹离开后没多久，赵晓玫就疾步追上来。
“你故意的吧，你pss掉的那两件衣服，是出自我的团队。”
叶一竹有些饿，不紧不慢给自己挑了几个小点心。
“请赵小姐注意措辞，这是团队商量的结果。而且贵公司把宣传权力给我们，就应该尊重和相信我们的决定。”
赵晓玫气结，把杯子重重一放，“我警告你，最好把任心和另一个出来，不然李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她的话，叶一竹依旧气定闲挖蛋糕吃，“你是怕自己邀功不成，还害李宇丢了山百惠找你的麻烦吧？”
“叶一竹，你别不识好歹。”
赵晓玫不屑地笑，环顾会场，目光最后定格在倩影成双的顾盛廷和范媛媛身上。
“别说你们那边势单力薄，就连顾盛廷现在和李宇也是同一阵线的，你还真以为你还能像当年一样，骑在我上为所欲为？”
叶一竹把盘子放下，拿了张餐巾纸细细擦拭嘴角，抬眼看她，不为所动。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没有空和你玩江湖游戏。”
说完，叶一竹不再多给色错愕的赵晓玫一个眼色，摇着猫步姿态惬意，轻松离开。
时间将至，全场贵宾移步至内场，长而阔的T台铺满蓝调灰色的光泽，高挂正中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此次秀场的宣传片。
大家纷纷座T台两侧，甚至有已经手拿相机准备好，十分期待。
现场的灯光暗下来，原本喧哗的现场霎时安静。
音乐响起，模特鱼贯走出来，所有的目光都往台望去。
第一个模特上装的就是由今年秋季主流色彩晕染而成的长裙，是l主打的一套设计。
刘东少和l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更在意四周看客的反应。
现场的都被亮眼的服装吸引，有现场灯光和音乐的加持，氛围感更迷。
黄蕴看得，目光一直随着第一个模特游走到最前面，又走回来，对后面上台的模特都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秦铭低耳语：“喜欢就给你买。”
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拒绝这样的话。
黄蕴莞尔一笑，挽住秦铭的手臂，浓蜜意快要溢出嘴角。
顾盛廷色淡淡，坐在靠近台的地方。翘着腿，双手叉随意放在上面，姿态疏懒又冷淡，五官棱角被现场的低饱和灯光磨得格外凛冽。
这是他第一次看秀。
视野里，每一处布置，还有目不暇接的色彩，都与她有关。
以前他还不太了解她的工作到底是
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是真喜欢这份工作还是随便做出了一个选择。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从不畅谈理想和未来。
她总是说享受当下，享受看不到未来在活着的感觉。
那种每走一步都是未知的新和快感，是她原本该枯燥又乏味生的调味剂。
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可缓缓走出来，出现在对面的她却逐渐清晰。
她的身影隐于黑暗影，周围空
如原野。
叶一竹就像一个孤独地站在高山之巅，清冷的色好似将一切都隔绝在安全地带之外。
模特总是以相同的频率晃过他的视野，可一呼一吸之间，那个单薄伶仃的身影，还是纹丝不动站在那里。
对岸清澈的眼中，似乎也有他的身影。
迭在胸前的双手，其中有一根细长指节上，闪动着夺目的光。
顾盛廷无意识长舒了气，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缓缓垂下眼皮，颌角紧绷，白俊脸上的青筋突兀显露。
在奢华的封闭秀场里，这一瞬间，他有种缺氧的脱力感。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他再次抬眼，目光凌厉，隔着山呼海啸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
叶一竹视线被黏着一般，似乎在欣赏T台上令所有迷的她的呕心沥血之作。
眼前的虚影变得越来越小，脚下一软，晕厥倒地的前一秒，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阵风。
真正的自由了。
每一个模特走过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视野突然开阔的瞬间，顾盛廷眼睛一眨不眨，目睹她像折断了细茎的枯叶，柔又缓地跌落尘泥。
沉浸于
彩的视觉盛宴中，不会有谁注意到T台侧面那片空地的动静。
顾盛廷猛地喘了两气，身体前倾，
已经离开凳子，仓惶无比。
可下一秒，隔着茫茫海，他看到谭中林把她打横抱起，在一群工作员的簇拥下快速离开。
身后似有一阵疾风。
黄蕴欲急切开叫住秦铭，可又顾忌到此刻的场面，不敢喧哗。
范媛媛不明所以询问几句，黄蕴不声不响摇了摇，随后，也提着包快速离席。
产生了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还停留在原地的错觉。
范媛媛依旧一雾水，扭看身边，正想开，却被顾盛廷苍白冷淡的脸色吓了一跳。
顾盛廷姿态矜漠，不紧不慢抬腕理了理袖扣。
只有心在抖。
范媛媛咬了咬唇，对他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咱们也可以提前走的。”
她知道他今晚其实还有别的应酬，是她执意要来，他也就接受了周芎川的邀约。
“走吧。”
他的确，一刻都坐不下去了。